今年5月底，明尼苏达州黑人公民乔治·弗洛伊德被警察铐上手铐，按在地上，用膝盖压脖子几分钟。弗洛伊德一个劲地喊他不能呼吸，路人都在那里劝阻，但一个白人警察无动于衷，直到弗洛伊德窒息而死，而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警察接到报警，怀疑他用假币在超市购物。
随后，数百名抗议者聚集在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的街头，要求“正义”。非裔美国人运动已经蔓延到全国各地，成为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最大的反种族歧视运动。
为什么美国黑人会生气？美国对少数民族的结构性歧视是如何产生的？今天，我们分享一篇关于美国作家詹姆斯·鲍德温的文章。作为马丁·路德·金最重要的伙伴和同行之一，美国作家詹姆斯·鲍德温是20世纪美国文坛不可替代的良心。他想通过直接面对生活的困境来唤起时代的情绪，唱出回应痛苦现实的布鲁斯。《下一把火》出版56年后，仍然是批评美国种族主义最有影响力的文本之一。
“我的地牢在颤抖”
——写给我侄子的一封信，纪念黑奴解放一百周年
詹姆斯·鲍德温《美国》
吴琪译
亲爱的詹姆斯:
这封信我写了五遍，扔了五遍。你的脸永远在眼前，也是你父亲——我哥哥的脸。你和他一样坚强、沉重、脆弱、忧郁——好斗是因为你不想让任何人觉得你软弱。在这方面，你可能和你爷爷很像，我也不确定，但是你和你爸爸在外貌上确实很像他。他死了。他从未见过你。他的一生很可怕。事实上，他在死前很久就被粉碎了，因为他在心里相信白人对他的看法是正确的。这也是他变得如此虔诚的原因之一。我相信你父亲也告诉过你同样的事情。你和你父亲都对宗教不感兴趣。你属于另一个时代。当时黑人已经离开农村来到e .富兰克林·弗雷泽(1894-1962，美国社会学家，研究奴隶制以来的美国黑人文化和种族关系，是美国社会学协会第一任黑人主席。)的那种“毁灭之城”。只有当你真的相信自己是被白人世界称为“黑鬼”的时候，你才能彻底毁灭。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爱你。请不要忘记这一点。
从你出生的第一天起我就认识你了，看着你们俩长大。我曾经把你爸爸抱在手上，扛在肩上，亲他，打他，目睹他蹒跚学步的样子。不知道你认识一个人有没有超过这么久。如果你爱一个人爱了这么久，从婴儿到童年，直到他长成一个男人，你会对时间，对人类的苦难，对付出有一种奇怪的看法。别人随时看不到我在你父亲脸上看到的东西。他今天的出现背后，是他无数过往面孔的重叠。当他微笑时，我看到了一个地下室和一栋他不再记得的房子。我能从他现在的笑声中听到他童年的笑声。他一骂人，我就想起他是从地下室楼梯上摔下来痛哭流涕的，而我或者你爷爷只是哄着他。但是，没有人能解除他今天深埋在心里，对别人保密的痛苦。你可以在他的笑声、谈话和歌声中听到它们。我知道这个世界对我哥哥做了什么，我也知道他是怎么熬过这一切的。但更糟糕的是，这是我的祖国和同胞犯下的罪行。正因为如此，我和时间、历史都不会忘记他们。他们曾经毁灭了成千上万的生命，却对此一无所知，或者根本不想知道。一个人其实可以努力变得更强大，对毁灭和死亡有哲学上的兴趣，因为这是大多数人自人类存在以来最擅长的(但记住，大多数人并不代表整个人类)，但我们不能接受那些毁灭者是无辜的，因为正是这种无辜构成了犯罪。
现在，亲爱的和我同名的你，是这些天真善良的人们，你的同胞们，把你生于一百多年前查尔斯·狄更斯笔下的类似伦敦的境遇。(此时我仿佛听到那些无辜的人异口同声地喊:“不！这不是真的！你太恶毒了！”但是我写这封信给你只是为了告诉你如何处理他们。大部分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我很清楚你出生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因为我在，你的同胞不在，他们还没到。你奶奶当时也在。我认为那些无辜的人应该面对她。她并不难找，也没有人会说她恶毒，但是你的同胞们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即使她为他们工作了一辈子。(
嗯，大约十五年前，当你出生并来到我们这里时，你的父亲、母亲和祖母看着他们抱着你的样子，盯着他们带你去住的房子。他们应该感到沉重，但他们没有，因为你。《大詹姆斯》(你还是个大男孩的时候，我已经不小了，你就以我的名字命名)，在那里你得到了爱。宝贝，你被他们立刻爱着，永远爱着，辛苦着，为了在这个无情的世界里保护你。记住:我知道今天这对你来说听起来很沉重，似乎当时的情况也一样糟糕。当时我们都在发抖。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停止颤抖。如果我们不那么爱对方，谁也活不下去。因为我们爱你，你必须为你的孩子和他们的孩子而活。
这个看似无辜的国家让你出生在贫民窟。其实它的初衷是让你死在那里。让我更明确一点，因为这是问题的核心，也是我和我的国家的根本区别。你出生在你出生的地方，面对你眼前的未来，只是因为你是黑人，而不是别的原因。从此，你的野心将永远被限制。你出生的社会残酷而清晰地将你标记为一个无用的人。没有人期望你追求卓越，而是希望你接受自己的平庸。无论你转向哪里，詹姆斯，在你短暂的一生中，你都被告知去哪里，做什么(和如何做)，住在哪里，和谁结婚。我知道你的同胞不会同意我的。我好像听到他们说:“你太夸张了。”但是他们不知道哈莱姆，我知道，你也不知道。不要相信别人说的话，包括我的，要相信自己的经历。要知道无论你来自哪里，未来都是没有止境的。你生活中的细节和符号都是刻意构建的，让你相信白人对你的看法是对的。试着记住，他们所相信的，他们所做的，让你为此而痛苦的，并不能证明你是低人一等的，只是证明了他们的残忍和恐惧。
亲爱的詹姆斯，请保持清醒，透过你幼小心灵中肆虐的风暴，看到“接纳”和“融合”这两个字背后的现实。你没有理由试图像白人一样。他们认为他们必须接受你的粗鲁假设，这是没有根据的。哥们，真正可怕的是你要接受他们。我说这个很认真。你必须接受他们，带着爱接受他们，因为这些无辜的人没有其他希望。其实他们还困在一段自己不了解的历史里，除非真正了解，否则无法摆脱。这些年来，他们有无数理由相信黑人不如白人。其实有些人更讲道理，但你会发现，人总是很难按照自己的认知去行动。因为行动需要承担相应的义务，承担义务就意味着危险。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美国白人认为危险在于他们会失去自己的身份。想象一下，有一天早上醒来，发现太阳很高，所有的星星同时在发光，你是什么感觉。你会被自然界的混乱无序所惊吓，就像世界剧变的情况一样，会如此彻底地动摇人们对自身现实的认知。在白人的世界里，黑人扮演着一颗不可移动的星星的角色，就像一根不可拆卸的柱子。如果去掉，天地的根基就动摇了。不要害怕。我说你注定要死在贫民窟。你永远不能超越白人的定义，永远不能体面地拼写你的名字。你和我们很多人已经挫败了这个计划。因为一个可怕的法律和一个可怕的悖论，这些相信你的监禁会让他们安全的“无辜者”正在失去对现实的把握。但这些人是你的兄弟——你失去的年轻的兄弟。
如果说融合这个词有什么含义的话，那就是:我们必须带着爱去强迫兄弟看清自己是谁，停止逃避现实，开始改变现实。因为这是你的家，朋友，不要离开这个前提。伟大的人曾经在这里取得过伟大的成就，伟大的荣耀还会再来。我们将让美国成为它应该成为的样子。詹姆斯，这将是非常困难的，但你来自那些强壮的农民，那些摘棉花、建大坝、建铁路的人，你应该在最可怕的不平等中获得绝对的、不朽的尊严。你出生在一个诞生了许多诗人的家庭。其中一些人是自荷马以来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其中一个说:
每当我感到失落，我的地牢就会震动，我的锁链也会脱落。
你我都知道，这个国家正在庆祝它的自由一百年——太快了。只有他们自由了，我们才能自由。上帝保佑你，詹姆斯，祝你成功。
我
詹姆斯
本期作者
詹姆斯·鲍德温(1924-1987)，美国著名小说家、散文家、诗人、剧作家和社会活动家，出生于纽约哈莱姆区。他的童年很坎坷，父亲吸毒成瘾，母亲嫁给了牧师大卫·鲍德温，育有八个孩子。
1938年，受严格的继父影响，鲍德温14岁时成为哈莱姆区的一名牧师。十七岁时，鲍德温决定离开教会。19岁生日，继父去世，哈莱姆爆发骚乱。
1948年，对美国种族现实极度失望的鲍德温选择移居法国。1953年，鲍德温发表了他的第一部带有强烈自传色彩的小说《去山上说吧》。在随后的30年里，他先后发表了《土生子笔记》、《乔凡尼的房间》、《另一个国家》、《下一把火》、《告诉我火车还剩多久》、《如果比尔街能说话》等著名作品。
1957年，鲍德温回到美国，加入了当时如火如荼的黑人解放运动。鲍德温于1987年12月1日在法国死于肺癌。他一生写了六部小说、四部戏剧、十几篇散文、一本儿童读物和一卷诗集。
2016年，由拉乌尔·佩克执导、鲍德温主演的纪录片《我不是你的黑人》获得奥斯卡提名。诺顿的《美国黑人文学作品选》对鲍德温的评价是——“他通过将个人经历中最隐秘的部分与国家和世界命运中最广泛的问题结合起来，刺穿了美国种族意识中的历史障碍。”新闻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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